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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间已经到了s市的春日,梧桐絮飘过老洋房的窗棂。厨房里飘出酸种面包的焦香,渐渐盖过了茶几上那碗中药的苦涩气味,林卓宁送来的调理药汤还在白瓷碗里漾着深褐色的波纹。 鄢琦戴着米色格纹隔热手套从厨房出来,看见丈夫站在暮色里,立即迎上前去。她接过他搭在臂弯的薄西装,指尖掠过料子上沾染的梧桐飞絮,目光却停在他微蹙的眉间:“怎么啦?” 关铭健轻轻摇头,那些烦忧和不安在触及满室暖光时便悄然消融。他低头注视妻子,勾起唇角。她双颊透着蔷薇色的光泽,连耳垂都泛着健康的粉晕,全然不见前阵子的憔悴。 “药喝了一周半,有没有哪里不舒服?”他温声问,指节轻轻拂过她愈发丰润的脸颊。 她眨眨眼,视线飘向餐桌。拆封的叶酸药盒旁摊着阿昀手写的记录表,最新体重数字旁还画了颗樱桃。 周芙伶上月对他的叮嘱言犹在耳,她说zigong内膜需要像培育沃土般精心调理,他要负起更重的照料看护的责任。他点头附和,行动上也完全遵从,这阵子许尧替他推掉所有酒会,连书房雪茄柜的钥匙都交给了阿昀保管。 此刻收音机里正流淌着周璇的《夜上海》,缱绻歌声中,她踮脚凑近他耳畔:“我下月初要参加学术汇报,Davidson要来s市哦。” “嗯,”他揉了揉鄢琦的脑袋,指尖缠绕着她柔顺的发尾,低声笑了笑,“我听说了,f大很重视这次的学术交流,主动邀请你去担任他的翻译。” “我在想……”鄢琦把玩着他衬衫纽扣,“要是时间允许,可以带他逛逛s市。他之前只去过b市,从没到过南方。他说过,他很好奇,一个坚持集体主义、唯物主义的国家,怎么在主流的宏大叙事下,维系个人精神生活。” “他不愧是在法国长大的,”男人无奈地笑了笑,捏着她的小鼻子问,“我记得他非常喜欢普鲁斯特的个人追忆” 关铭健揽着她的腰在餐桌前坐下,唇瓣擦过她圆润的下巴,“等接待方案确定,我让外事办给你们安排专车。” 她窝在他怀里轻笑,指尖描摹他衬衫领口的绣纹:“还有啊,那个给我们独家广告位的电影下月开机。副编剧是《笼中鸟》的作者,她到底还是入选了。” 听到那个名字时,关铭健眼神骤然转冷。目光越过她蓬松的发顶,落在玻璃展柜里那张在和平饭店拍的合照上,她戴着珍珠项链,笑容里没有一丝一毫对于未来的忧惧——她本就不该忧惧——他垂下眼,微不可闻地轻叹着。 他想起三天前在锦江饭店的密谈,烟雾缭绕中有人提醒:“文澜印刷厂的旧账,到底和尊夫人有过交集。” 他当时转动着景德镇薄胎茶杯轻笑:“爆炸案不是早有定论?” 可有些印记终究难以抹除。他能让卷宗永远尘封,却无法切断她与那些敏感名字的过往。命运总是如此——愈是用力掩埋的种子,愈会在意想不到的雨季破土而出。 如今中立派元老都站出来,话说得直白到这种份上,让他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。可他说过,他绝不会背弃鄢琦,他宁可和鄢琦一起远走高飞。 可如今他已深陷这场权力的漩涡。老人说得对,他不能退,也不该退。有太多未竟的布局亟待收网,太多盘根错节的势力需要肃清——而此刻能真正护她周全的,唯有他手中紧握的权柄。 他就这样陷入了两难。 某个清晨,当他站在二楼窗前,望着弄堂里那对年轻夫妇如常开始新的一天——丈夫提着菜篮归来,妻子接过时顺手替他整理衣领,两人在晨光中分食一副粢饭团,他竟感到一阵陌生的悸动。 简单、平静,却透着触手可及的温暖。不必计算每句话的政治影响,不用权衡每次握手的利弊得失。他们或许要为明日的菜价发愁,却从不需要担忧枕边人会不会在某个清晨被带走。 他指节泛白地攥着窗棂,一如此刻紧握的拳头,沉默在空气中凝结。 “…Alex?” 鄢琦轻声唤了好几遍,才从他怀里支起身子。她蹙起精心描画的黛眉,困惑地端详丈夫脸上不同寻常的凝重。某种直觉让她心头发紧,忍不住拉住他的手轻声问:“你今天心事好重,到底怎么了?不能和我说说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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